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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波士顿到纽约
波士顿到纽约的距离是350公里,乘飞机大约用时1小时10分钟。1770年代美国独立战争初期,波士顿美国民兵的著名信使保尔瑞威尔骑快马前往革命的领导中心费城报信,朝发夕至,可在十几个小时内到达纽约(当然,之后还要继续前行,赶往费城)。
我们是开车过去的。
9月5日是美国的劳工节。美国的学校纷纷在这个日子的前后开学复课。从学校里走向社会的新新毕业生们也经常在这个日子的附近开始自己崭新的职业生涯。我们此行就是帮女儿搬家到纽约她的新居,助她迈出她自己“独立战争”的第一步。
箱行车(Van)三排座位中的最后一排座椅被彻底“请”了出去,腾出来的半个车身里从“地”到“天”塞满了生活必备品,后窗被彻底堵住了。我起初纳闷,上学期间的全部家当也就大约两个大箱子而已,何至于毕业以后才在外面住了不到两个月,就弄出个“破家万贯”的财产规模来?搬的过程中了解到,有些东西是搬离合租公寓时,从同住同学那里淘宝淘来的(同住同学的家都不在当地,考完执照以后,各奔东西了)。看来初出茅庐的女儿,尚知惜物,我想有一定程度的这种念头还是应该的,至少知道体恤父母的不易。
赶了个大早,我们就启程了。行程大约四个小时,计划赶到目的地以后还要在当地的家具店买些基本家具。所以时间还是满紧的。
两个女儿年龄相差整整一轮,但姐妹俩在一起的时候话题总是滔滔不绝,笑声不断,而且算得上出奇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妹妹往往是谈话的主角,引导话题,而且似乎话里还妙趣横生,经常逗得姐姐乐不可支(惭愧地讲,因为她们之间完全讲英文,有些内容我还不是全能听懂。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们的一些谈话内容涉及的领域或一些美国俚语我不是很熟悉)。十二年来姐妹俩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一次都没有。妹妹稍显无理时,姐姐都立刻宽容退让,并经常阻止我为她打抱不平。有一次我们全家回国,在北京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会,一位同学在饭后惊异地表示:“我见过姐妹和睦的,但从没见过像你家老大那样,姐姐把妹妹照顾得那么周到的。”他说的是我们在席间和其他同学热聊的时候,姐姐照顾妹妹吃饭挟菜,回应周围同学的询问,包括询问妹妹的问题,(妹妹基本不讲中文,姐姐则可以完全用中文交谈),无微不至。
我知道,并为此非常欣慰,甚至感激大女儿。我甚至知道,其实姐姐有些时候是刻意陪妹妹高兴的。比如每次回家,她都要满足妹妹的要求打好几个小时的WII游戏,尽管她总是输家,也从来没见过她真地对那个游戏有那么大兴趣,和任何其他人玩儿过。有时候陪妹妹玩儿了很久以后,你会听到她问妹妹:“能不能停一会儿,我干点什么什么事?”还有时候得我出面主持公道,“勒令”游戏暂停,给老大一些自己的空间。姐姐还因此经常向妹妹表示道歉。
好像没谁刻意教育过,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善良。
一路上我们夫妻俩很少说话,享受地听两个女儿高兴地大笑大叫。她们在玩儿一个寻找“押韵单词”的游戏,妹妹出一个词,然后姊妹俩一递一换的寻出押韵的词,直到一个人“语屈词穷”。在这个游戏里,姐姐几乎是百分之百的胜家,但由于妹妹在这方面服气姐姐,所以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快(她有时候不认识字了,不去查词典,而是打个电话给她姐姐)。每到词穷,妹妹只是夸张的表示“I hate you (我恨你)!”然后两人大笑,开始新的一轮。快乐点常常出现在妹妹没了词儿,信口胡诌,跟上一个单词,姐姐“义正词严”地拒绝:“那不是一个英语单词。”
妹妹大乐:“那是老爸中文口音下的英文单词。”
于是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候我就想,其实幸福也简单,比如现在。
中午12点左右,我们进了纽约城。纽约的 IKEA 和波士顿的 IKEA 格局完全一样(也许全世界的 IKEA 都是一个模式)。从里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可以看出 IKEA 的成功。因为女儿事先已经做好功课,我们很快选好了几个大件。倒是在办理请人家送货的手续时花了不短的时间。
按计划准时来到了女儿的公寓。纽约的治安一向令人担忧。但这个公寓一楼有一个大厅,大厅设有一个保安柜台令我们放心不少。保安见我们到来,提供给我们一台像酒店那样的行李车,整个环境看起来就像是住在一个酒店里。女儿虽然在事先已经大致介绍了公寓的情况,但我们进去以后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公寓整洁漂亮,两面硕大的窗户迎街,采光充足。虽然地处闹市,但房间隔音很好,在屋里听不到街面上的嘈杂。一个立体音响系统建在客厅和卧室的墙壁中,进门处有一个 ipod 插座,将 ipod 插在上面,就可以在整个室内播放音质高清的音乐。厕所里的墙壁和厨房的地面都像是大理石材的贴面,显得雅致沉稳,质感淳厚。除了厨房和厕所,所有房间的地面是清一色的浅色实木地板,光洁平滑。光脚踩上去,清凉舒爽。
固有配置中除了冰箱,微波炉,洗碗机,还包含一台洗衣机,和一台烘干机。
小女儿大为惊奇,艳羡不已:“Are all these yours? oh my God, your new life is awesome!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奥,我的上帝,你的小日子也太棒了!”
将所有家当搬进公寓,我们开始打扫卫生。公寓原本很干净,所以工作量并不大。简单清扫以后,女儿上网叫餐馆送来了午餐。我端着饭碗,环视整个公寓,心情轻松。想我们这些人到美国打拼了将近十年工夫,四十岁左右才住进了大致相当于这个水平的公寓。新一代比我们强多了,她们年纪轻轻,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享受一个说得过去的生活。我知道,这些孩子日常所需基本都是上网采购,请商店送上门,有意思的是公寓楼的接待大厅里备有一个大冰箱,从网上买了蔬菜水果,商店送到大厅,放在冰箱里,房客下班就可以提上楼了。老婆听完这番介绍,一付被隔在门外的感觉,感慨不已:“她们过的日子和我们过的日子真是完全不一样了。”
家具到了晚上7点钟才送到。IKEA的家具都需要自己组装。我事先作了充分准备,甚至带去了工具箱。大家带着建设新生活的热情投入到家具组装之中,到晚上11:30,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家便已经有模有样。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当时的感觉是,不论心眼儿大小,都有一股小小的快乐温泉从那个“眼儿”里涌上来。
第二天中午全家人上街吃过午饭,我们告别大女儿,启程回家。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纽约都不再是适合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们生存的地方了,人太多,车太多,周边道路太复杂(我们几乎没有一次能够从始到终一步不错的进入纽约),但那个城市却是许多年轻人希望在事业上起步的地方。因为他们需要纽约博大无边的人文世面,四通八达的交际渠道,无出其右的顶级国际环境的历练。他们也需要那样一种生活:下班后,一群同龄人端着口径半尺,高一尺的啤酒杯,聚集在才俊荟萃的酒吧里,享受各自思维风暴的相互洗礼。
或结伴到百老汇去看一场每个人的理解都可能完全不同的歌舞剧。
在离纽约中心向外半小时的车程里,行驶在自己所在的高速路上,四面望去,周围公路密如蛛网,指向四面八方,每条路上都车流滚滚。半小时以后,车进入康州,到了一个相对简单的环境里,视野里只有自己所在和逆向并行的同号高速公路,两边树木邻侍。只有一个孩子的车里也安静了很多。有时候小女儿突然打破宁静,亢奋地讲一个滑稽的笑话,我们被逗笑,是那种被长途驾驶拘谨住了的,表情有些木呐,安静的微笑。小女儿大受挫折:“Life is boring without Jiejie (没有姐姐的日子真乏味。)”
这话令我们倍感抱歉。
回到小镇是下午6点钟,从小女儿的朋友家领回小狗逗逗,我们去散步。和往常一样,走出四五条街,也没见几个行人。斜挂在西天的太阳已经略见橙色,一片寂静中显得比纽约的太阳孤寂得多,然而也因此显得和我们互相所属,倾情相照。
更像是“我们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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